劉鈺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凍住了，她張了張嘴，腦子當時宕機，說不出話來。

而就在這時，旁邊的一個人忽然伸手攬住了她。

“我倒是看這個家夥挺順眼的，應該是你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張弄進來的吧？下次我來這裏還想讓她給我編辮子，你要是怕她把你的事情說漏，不如找個機會讓她變成你的子嗣？”

小魔鬼攬著劉鈺的肩膀說道，劉鈺本來渾身上下的血都已經涼透了，可是小魔鬼的話，卻讓她硬生生的喘了口氣。

公爵盯了劉鈺半天，才揮了揮手道，“誰知道今天他們怎麽忽然叫了這個人過來，不過你要是喜歡，留著也無妨。”

他轉頭對小魔鬼道，“不過之前我確實是想殺了他的，但是親眼看見他的樣子之後，我卻又不這麽想了。”

“為什麽？”

“我覺得……殺了他容易，但是真的很難看見他這副樣子。”公爵笑了起來，“你難道不覺得這家夥一直掙紮的樣子很有趣嗎？”

“有趣？”

“之前他每次看我的時候，眼神裏總是有那種傲慢的感覺。”公爵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但是現在就不同了……他跟我也成了一樣的人……”

“一樣的人……”

旁邊的劉鈺猛地打了個哆嗦。

小魔鬼聽到公爵不停的重覆那幾個字時突然擡頭看了看他，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

公爵重覆了幾遍後，忽然間笑了起來，然後端起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

劉鈺從公爵的屋子出來的時候，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這可真是她人生中離死最近的一天。

“真是……真是個神經病。”劉鈺回想著剛剛公爵說話時候的語氣和表情喃喃自語道，“這輩子第一次碰見這麽神經病的人……啊不，吸血鬼。”

不僅是這個世界，還包括那個世界，這種經歷真是一般人都沒有的，可惜劉鈺並不想再嘗試一次。

劉鈺當時在公爵笑起來以後滿腦子都是他那個表情，她當時身上就像一道閃電劈過去了一樣。

說句不好聽的，那一瞬間，劉鈺甚至覺得這場面有點玄幻。

因為……因為那好像是**小說裏的某種標配語言。

劉鈺自己都沒想到在那種情況，那種地點下，公爵會突然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她楞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公爵這話大概就是單純的對店長表示厭惡。

但是為什麽這話能說的如此的自然？如此的……嫻熟？

就好像……就好像……

劉鈺表情逐漸痛苦面具。

她前不久好像剛剛才吐槽過公爵和店長真是相看兩厭的人，應該把那些嗑cp的人拉過來讓他們看看的……不不不，都已經這種時候了，怎麽還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這會如果再不去求證一件事，就肯定晚了。

等到腦子重新回過神來以後，劉鈺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在屋子裏腦子中想的事情。

“對了……”劉鈺掏出筆記本說道，“我需要趕緊問問王婷婷……”

……

王婷婷正在跟波德萊爾走在一起。

剛剛看熱鬧的人中就有這家夥一個。

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說話，低著頭悶悶的。波德萊爾雖然不清楚王婷婷為什麽會這樣，但是卻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黑氣。

“呃……你怎麽了？開心一點。”波德萊爾道。

王婷婷聽了他的話，都沒有擡頭。

“這家夥到底是怎麽了？”波德萊爾心裏有些害怕的說道，“明明剛才見到她的時候，她還不是這個樣子啊……”

【婷婷！】走了一段路之後，王婷婷忽然間感受到了什麽，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筆記本，來上面赫然寫著劉鈺的一句話。

【天使……是一種怎麽樣的生物？】

【嗯？怎麽突然問我這個問題？】王婷婷道。

【因為咱們裏面就只有你對天使了解的最深了。】劉鈺道，她總覺得王婷婷現在的語氣好像有些不對，因為以前每次跟她聊跟天使有關的事情時，王婷婷的表現總是最激動的。

可是最開始她並沒有察覺出來。

【天使就是聖潔的存在。】王婷婷道，【如果你非要讓我說一個定義，那我只能這麽跟你說。】

劉鈺覺得這個問題好像問不出來什麽，她又想了一會兒，忽然間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寫道，【你說，天使是一種很擅長撒謊的家夥嗎？】

【嗯？】王婷婷突然擡起了頭，旁邊被王婷婷可怕的臉色嚇得不敢說話的波德萊爾終於長舒一口氣。

【為什麽要突然這麽問呢？】

【因為有一個問題，我很想知道。】劉鈺想了一下貴族們對店長的評價，突然間覺得心裏也沒什麽譜，【天使……好像都是不應該怎麽會撒謊的吧。】

【那可未必。】王婷婷說道，【雖然理論上……天使應該確實是不會說謊的。】

話到了這，劉鈺終於覺得有些不對了，她問，【婷婷，你在哪呢？】

【我在街口。】王婷婷停下了腳步。

【街口？咱們家門前的那條街嗎？】

【嗯。】王婷婷道，【剛剛從店長那邊過來……你難道就不好奇我在路上看見了什麽嗎？】

劉鈺覺得王婷婷這語氣越發的古怪了，【看見了什麽？】

【一個死去的姑娘。】王婷婷道，【應該是今天晚上要在祭神的晚會上跳舞的，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劉鈺的腦子裏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她咽了口口水說：【你是說……】

【對，殺她的人是店長，他甚至還叫了一個十分惡心的貴族來幫他處理殺人之後的事情。】王婷婷道。

劉鈺一下子就明白王婷婷的語氣為什麽這麽古怪了，店長突然對一個今晚要在祭神晚會上跳舞的女孩子下手，這種行為的確可以說得上是喪心病狂，但或許是剛剛從公爵那裏聽到一件事的原因，所以她眼下居然沒有發火。

【你先別激動。】劉鈺道，【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很糟，但我剛剛好像知道了一些事……除了你，還有什麽人看見了？】

【都看見了，所有人都看見了。】王婷婷道，【這條街上的小販們，來往的行人……以及那些今晚來的客人，他們都看見了。】

劉鈺倒吸了一口冷氣。

“餵，你在幹什麽呢？”波德萊爾好奇的湊了過來，王婷婷隨手把筆記本合上，擡頭問他，“剛剛街上的那些人……都看見店長殺人了吧？”

“咳咳，應該是看到了吧。”波德萊爾被王婷婷這麽一看就有些莫名的心虛。

“你覺得他們心裏都怎麽想？”

“怎麽想……那個人可是……”撒旦啊，“他殺個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婷婷！】劉鈺不死心，她依舊道，【你和那個有筆記本的家夥在一起吧？你讓他用筆記本問問看，店長今天晚上準備幹嘛。】

波德萊爾聽著王婷婷的話，表情疑惑的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問題。

筆記本上的字跡消失以後，又緩緩的浮現了另外一行字。

【他準備去當一個可怕的撒旦。】

【一個可怕，殘忍，應該下地獄的撒旦。】

……

白杉晃悠著雙腿，在書店的桌子前一字一字的寫下了這句話。

她寫下這句話的時候表情輕松又愜意，還帶著邪惡的笑，就像是一個十足的小惡魔一樣。

寫完以後，白杉慢慢的合上了本子。

她隨之臉上變的面無表情。

天使的殼子就擺在她的眼前，他的眼睛閉著，像是處在休眠狀態一樣，光是看著他閉著眼睛的樣子，就讓人感覺這個家夥非常的聖潔。

白杉走到了天使的前面，用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臉。

“很奇怪，我最近經常在想亂七八糟的哲學問題。”白杉道，“剛才在筆記本上看見那個小姑娘說天使理論上從來都不會撒謊的時候，我居然還有點慚愧。”

天使的眼睛閉著，自然不會回答她。

他的樣子看起來再聖潔，也只不過是一個紙片人的殼子而已。

“業務員有一句話沒有說錯。”白杉小聲的嘀咕，“要討好客人，掌握夢境……這個夢境裏面不僅僅有我，還有我創造出來的夢獸，但同時，還有著各種各樣的入夢者。”

天使依舊不說一句話。

“討好客人，給他們想要的，能夠做到這一點就是個成功的入夢者了，而掌握夢境的第一步，先從掌握每一個入夢者的心理來開始。”白杉道，“那個客人的心思就蠻好猜的。”

……屋子裏一片寂靜，她現在套著的是三號的殼子，小惡魔和天使面對面的站著，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但……竟然詭異的有種和諧的感覺。

“算了，這就是個夢而已。”

白杉突然嘆了口氣。

“無論我在這裏面表現的聖潔還是邪惡，聰明還是愚蠢，或許是撒了什麽彌天大謊，就跟業務員所說的一樣，這不就僅僅只是個夢而已嘛？”

她的手慢慢的穿透了天使的臉頰，慢慢的，惡魔和天使的交匯處開始變的透明，然後發出了光。

“那麽現在讓大家都變的開心起來。”白杉小聲的嘀咕著，她的臉開始慢慢的跟天使重合。

“那就讓我們用一個彌天大謊……來慶祝今晚的盛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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